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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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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的黑影距離自己越來越近, 借著月光田羅適才看清來者,是他許久未見的田盛。

在田羅原主的記憶中, 田盛整日被田老太太吹捧,明明比原主大上好幾歲,卻從來都沒有下地幹過活兒, 整日捧著書本在家念書,家裏最窮的時候都喝稀米粥, 而田盛則被田老太太寵著,先把稀米粥裏的米粒全都撈出來吃光, 再給大家吃。

因為這事兒,田三貴的媳婦也鬧過幾次, 但都被田老太太拿著田盛是未來的官老爺擋了回去, 眾人那是有口不能言憋屈得很。

如今再看一直被田老太太捧在手裏怕摔了,含在口裏怕化了的田盛正挑著扁擔趔趔趄趄地走向井邊,田羅說不驚訝那是假的, 怎麽那田老太太舍得讓那未來的官老爺出來挑水了?

其實,不光是田羅驚訝,田盛也從未想過他會在這裏遇上田羅, 虧他還挑著晚上別人看不清他的時候出來。

經過這檔子事, 田盛還是怕被外人說道的, 以至於最近幾日都未曾出門, 但當他面對田羅的時候,他還是有幾分自信的,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比田羅強, 況且田羅如今也只不過是個鄉下漢子,而他只要熬過這段時間,他阿奶再去娘家要些銀錢回來,他還是可以繼續讀書的,等以後他當上官老爺,田羅也還是一個土裏刨食的農家漢子。

想到這田盛擡起頭叫住了正欲離開的田羅,高傲地昂起頭,對田羅說道:“不讀書果然不行,書上說弟見兄長要問好,田羅你連這點禮數都不懂?”

田羅本來看田盛那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想搭理他,卻不想這田盛主動來犯他,也就別怪他沒讓著那弱不禁風的官老爺了。

回過身的田羅,先是把自己肩上的扁擔放在了地上,隨後嘴角帶著嘲笑說道:“禮數?這不是人與人之間才有的嗎,這裏就我一個人,我為什麽要遵守什麽禮數?”

田羅拐著彎罵田盛不是人,田盛被氣得結結巴巴指著他楞是說不出話來,唇片上下翕動了好一會兒,適才說道:“你就不怕得罪我,以後我來報覆你,你以為我以後只會這樣子?你們以後還是要靠我的。”

“我為什麽要怕你?”田羅慢步逼近田盛,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,楞是把田盛嚇得倒退了好幾步,田羅直覺得田盛那明明害怕自己,卻又硬撐著的樣子特別好笑,他輕笑出聲,冷哼道:“我記得我小時候沒少被你欺負,怎麽分家了還想來欺負人?”

田盛眼看著田羅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,忽然想起以前田羅被他阿奶逼瘋的那一段時間,跟如今的樣子相像極了,田盛嚇得立馬沒了話,他如今雙腿直打顫,本來消瘦的身材在月色下顯得更加羸弱,不光是身子跟著打顫,就連臉上的肉也跟著顫巍起來,他一把丟下手裏的扁擔和水桶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水井處。

“話還沒說完,怎麽就走了。”田羅摸摸後腦,完全不懂田盛的想法,他本來要和田盛好好掰扯一會兒的,卻不想這小子這麽膽小,這一點可真不像田老太太,不過不像也算是一件好事吧!

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,田羅挑水回家的時候,飯菜也已經快好了,陶元在堂屋收拾屋子,聽見田羅的開門聲,立馬小跑著接過田羅肩上的扁擔,拎起水桶對著田羅說道:“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?”

“遇見田老大家的田盛了。”田羅不以為然地幫著陶元把水往廚房裏存水的水缸裏倒。

陶元卻不然,他正忙活的手猛的一僵,很擔心地對著田羅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,隨後擔心說道:“他沒欺負你吧?”

田羅被陶元那神經兮兮的臉弄得面色一哂,他怕陶元著急,便直接說道:“就他那體格兒,是我欺負他才對,那小子沒跟我說上兩句話,就急匆匆地離開了,連自家的扁擔和水桶都沒拿。”

陶元這才放下心來,又覺得田羅說的有意思,也跟著笑道:“這還行,我就怕你吃虧,再以後別晚上出門,再出去就帶上我。”

“行,我以後幹啥都帶著你,走哪帶哪!”田羅想抱一抱陶元,卻發現蒸米飯的鍋子冒了熱氣,想著陶元餓著肚子,也便絕了其他念想。

吃過晚飯後,田羅和陶元洗漱完畢,都安靜地躺在火炕上,晚上點蠟燭也不亮堂,而且現在也做不了別的好事,導致田羅有些閑。

陶元本是要合眼休息的,卻聽得自己旁邊的人,翻來覆去的似是沒有睡著,無奈他回身打算看看田羅在做什麽,可他這一回頭,就對上田羅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,嚇得自己也睡不著了,他望著一直盯著自己好似要發光的雙眼哆哆嗦嗦說道:“你怎麽還不睡?”

此刻的田羅就像一條難纏的蛇,他一看陶元搭理自己了,直接將人抱在懷裏,用下巴磨蹭陶元溫軟的發頂,聲音沙啞著說道:“就是睡不著,怎麽辦?”

怎麽辦?陶元怎能不知道這話裏暗含的意思,無非就是今晚自己沒陪他打飛機,田羅他寂寞了。他之前聽別人說起過,就是男人不能總幹那事,對身體不好,但無奈不管他怎麽制止,田羅都還是每晚都要纏著自己來一發,而且這些天也沒見田羅身體哪裏不好,反而更精壯了些,可把陶元愁壞了。

陶元本著今天兩個人都在醫館忙活累了的理由,催促田羅早些睡下,卻不想這一遭還是沒躲過去。

一旁抱著陶元的田羅,聽得陶元一聲嘆息,嘴角噙著微笑,說道:“你想想一個愛吃肉的人,你把肉擺在他嘴邊,你說他吃不吃?”

這話顯然讓陶元聽進去了,他居然還覺得這話在理,他想了想又提到了一個條件,“行是行,那你可要記得在家的時候多教我一些識別草藥的竅門,我一個人研究太慢了,怕以後耽誤你。”

田羅面色一悅,這陶元怎麽這麽逗,還會同他談條件了,他將懷抱緊了緊,接著應道:“沒問題,我十天就能把你教出師。”

說畢,田羅封住了陶元那還欲說話的嘴巴,兩個人陷入抵死纏綿。

**

田羅說用十天將陶元教出師,實則用了半個月,這些日子他們兩個人只要閑著就會一起捧著草藥冊子研究草藥,抑或是尋著空閑,去山裏實地演練一番。

轉眼間田羅和陶元在仁義醫館幹活兒也有了半個月之久,秋天也正式取代了夏天,催黃了樹葉,更是催熟了地裏的大片莊稼。

如今在仁義醫館,田羅已經可以做到獨當一面,而陶元也學會了識別草藥,完全可以充當田羅的助手幫忙抓藥和做一些簡單活計。

這一日,趁著仁義醫館閉館早,田羅帶著陶元去了專門販賣家畜的集市挑選小毛驢,說起餘錢家中還有很多,只不過先前兩人為了攢成親用的費用而一直沒拿出來,但最近他倆一直用著羅英家的小黑驢來回去鎮上,這都入了秋,哪家不用牲口幹活的?人家不要也不能一直用著,索性田羅和陶元商量了一下,將省下來的銀錢勻出一份兒來買牲口,待到他們兩人領月錢的時候也就都補上了。

陶元貌似對羅英家的小黑驢有著極好的印象,挑選好的小毛驢和羅英家的小黑驢長得極其相似,除了新挑選的小黑驢耳朵尖上有個小白點兒。

回家的時候,田羅和陶元兩個人分別趕著兩只小黑驢,一路上惹了不少人的註意,尤其是一進了小河村,村裏的人就像看熱鬧似的,盯著田羅和陶元兩個人小聲議論著。

因田羅在仁義醫館做學徒的事情,被村裏大喇叭張氏傳的遠近皆知,有些人見了田羅會示好的笑笑,或是主動打聲招呼,畢竟田羅學了醫,就算是學徒在關鍵時刻也會有用的,作為村裏唯一會醫術的人,誰又不想著主動勾搭一下呢。

“哎,這世道說不上誰能出息,你看那田羅以前什麽樣子,我怎麽也料不到他會成為醫館的學徒,這學醫術不管到什麽時候都有用,這以後算是餓不死了。”

“就是,我看這人吶,憑的就是命,自從田羅和那個叫陶元的外來戶小哥兒在一起後,這運氣那是一天比一天好,按照以前算命先生的說法說那就是旺夫。”

田老太太在一旁聽著那些長舌婦人議論著田羅,越聽越不舒服,望著田羅趕著新驢車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
田羅先是和陶元去了羅英家裏把小黑驢還了回去,兩人還沒來得及走,就又被羅英給留下了。

羅英看著愈發健壯的陶元,歡喜說道:“你倆最近忙,我都好長時間沒見找你倆了,怪想的,今晚就留在這吃晚飯吧,你們二姨夫正好去了外地回不來,你倆就陪我和大丫吃吃飯順便壯壯膽。”

“二姨夫出去做啥了?”田羅聽了便沒再拒絕,給陶元一個眼神,兩個人一同留了下來。

羅英嘆了口氣,臉上的笑意少了不少,隨即說道:“還不是那趙玉珠,自從她主動倒貼你的事傳出去後,小河村沒有哪戶人家再願意要她,你二姨夫和她爹是表兄弟,那趙英俊平日雖說不上老實,但也是個極其好臉子的男人,這事兒還有王氏打田老太太被訛了好些銀錢的事加在一起,這趙英俊眼裏就更容不得這趙玉珠了。”

“給趙玉珠找人家了?”田羅完全可以猜測出趙英俊的做法。

羅英點點頭,又說道:“在山上找了戶人家,是個年過四十喪了偶的男人,有兒有女家中還算殷實,奈何這趙玉珠和王氏都瞧不上,就在家作了起來,趙英俊也是沒了辦法,直接過來把你二姨夫請了去,說是將趙玉珠押上牛車連夜送出小河村。”

“這不挺好嘛,趙玉珠和王氏有什麽不滿意的?”田羅暗地裏可憐了一遭那未見過面的山上男人,娶了趙玉珠估計也是命中一劫吧!

羅英聽了直接放下手裏的菜,拍著大腿接著說道:“那可不咋的,可那王氏和趙玉珠不是這麽想,那娘倆估計還做著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夢呢,奈何被家人直接遣去了山裏做麻雀。”

羅英還想繼續說著,奈何家中大門被人從外推開,趙老實進了院子,羅英懵了直接說道:“你咋還回來了?不剛走?”

趙老實不顧院子裏大家驚異的眼光,在院子裏拿了一個木盆去廚房打了盆水,當著大家的面洗了一把臉,適才悶聲說道:“不去了。”

“啥?”

“你們看我臉上讓那娘倆撓的,我這幫人辦事,還要受這罪,真是吃飽了撐的。”趙老實怕田羅他們看不清楚,直接坐在了田羅對面的是凳子上,抱起正和陶元玩的大丫,怨怒說道:“沒見過這樣的女子,有人家你就嫁了唄,還死活不幹,就她幹的那些齷齪事,留在家裏誰還能娶她?”

羅英看著自家漢子那臉上一道道抓痕,心裏更恨了,咬著牙說道:“早知道那趙英俊來找你的時候,就不該讓你去,你記著回頭我非要抓花王氏那張老臉。”

趙老實看媳婦兒生氣了,忙不疊拿起蒲扇給她扇風兒,還不忘說道:“你消消氣,我以後都不管了,你別搭理王氏她們了,我算發現了,那娘倆就是一對神經病,老的說女兒委屈可以再嫁給其他好人家,但絕對不是山上的人家,小的則撒潑耍賴拿著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說她爹害她,你們就說說,都那樣了誰還能娶她?一天就做那春秋大夢。”

從趙老實這話裏田羅也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經過,無非是趙玉珠不同意嫁給山上的人家,尋死覓活地留在家中,等待有朝一日再嫁好人家,這狀態怎麽讓他莫名其妙想起了田老大家的田盛了,直到現在還在做夢自己能當上那官老爺,這人吶,還是少點兒想法多些腳踏實地才能活得安穩。

羅英起身去了一趟裏屋,給趙老實拿了治療傷口的藥膏,又拿出了幾雙千層布鞋底兒,直接交給陶元,她見陶元一直不說話以為陶元是擔心田羅對趙玉珠還有心思,她在一旁就說道:“陶元吶,這鞋底兒是我前幾天沒事做出來的,我猜你倆爺們兒不會弄這東西,我就照著你倆之前留在這的草鞋,做了幾雙,你看看大小可還合適?”

陶元有些措手不及,他回頭看了一眼田羅,田羅那邊點頭了,他才拿著鞋底兒與自己的鞋子做了比量,發現大小正好,這才感動著回答羅英:“正好的,二姨母。”

羅英笑著說道:“那就好,你夫君的鞋子就不用比量了,他多大腳我心裏有數,這秋天不比夏天,鞋子要厚實一點才不生病,過幾天得空了我就教你怎麽做鞋底兒,以後你倆成親了,不光是鞋底兒,就連田羅整個人二姨母都要托付給你照顧的,他要是敢對你不好,你就同我講,我幫你收拾他。”

陶元聽著羅英這些話說不感動那是假的,摸著羅英給的千層布鞋底兒,心裏一暖便答應了,期間還時不時看看田羅的反應。

田羅在一旁也搭腔道:“那二姨母我倆明天從鎮上回來,就到你這,你就好好教教陶元。”

羅英這次卻沒有答應,她直接說道:“明天不行,我和你二姨夫要去地裏看看,這來回折騰,時間肯定不夠用,不如三日之後吧!”

經羅英這麽一說,田羅也覺得自家地也需要好好照看著了,如今已經入秋,經過一夏天的養分,糧食已經開始成熟,與此同時一些害人的鳥蟲走獸開始下山偷吃糧食,這個時候不好好看著,等到秋收的時候收成會少許多,想了想田羅便也決定明日和陶元回家去自家地裏看看。

今天是趙老實掌勺,飯菜一熟就招呼著田羅和陶元上桌吃飯,農家小菜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,晚飯過後,天色已經全黑了,田羅見趙老實在家也就不用擔心羅英和大丫,就想著帶著陶元回家。

卻哪知羅英又叫住了陶元,語重心長地囑咐陶元道:“陶元別忘了三天後過來,二姨母不光要教你怎麽縫鞋底兒,還要教你些別的。”

“二姨母你教陶元怎麽過日子可以,你可別把我家陶元教成您那樣兒,我,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二姨夫。”時間久了田羅也開始愛開玩笑了。

羅英也知道田羅是在和自己開玩笑,想佯裝生氣嚇唬一下田羅,讓他沒大沒小,卻不想自家漢子趙老實攔在了兩人中間,他對著田羅擠眉弄眼說道:“你這混小子咋能凈說這大實話,你知道你二姨母又潑又狠,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啊。”

羅英聽了再也沒有逗弄田羅的心情,直接放走了田羅和陶元,大門一關揪著趙老實的耳朵去了裏屋,沒過多久田羅就聽得身後趙老實一聲慘叫。

田羅扯著陶元的手漫步在鄉間小路,感受著夜間的涼風習習,還不忘與陶元開著玩笑道:“陶元你看見沒,惹著誰都不能惹著自己的枕邊人。”

陶元在一旁僅是傻笑著,這樣家庭的溫馨還有最愛的人在自己身旁,這應該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間了吧!他一定要盡自己所能地讓田羅過上好日子,想到這裏陶元適才對著田羅說道:“明天咱倆去地裏的時候,能不能先去一趟山裏?”

“嗯?去山裏做什麽?”夜裏的小路到處黑漆漆一片,兩個人的腳程也加快了許多。

快要到家的時候,陶元說道:“我想再研究一些像小餐車那樣的物件,反正也是去鎮上,倒不如有時間賣些東西,還能賺點錢。”

田羅思忖半晌,又說道:“其實咱家現在不缺錢,光是咱倆在仁義醫館每個月的月錢就足夠咱家大小開支了,你再做別的我怕你累。”

陶元跟著田羅進了院子,仍是不死心地說道:“不累,這樣免的我沒意思,有時候你一鉆研醫術,我……”

隨著陶元這話一說出口,就讓田羅誤會了,原來是自家陶元寂寞了,想了想他便點頭答應了,隨即又說道:“你可以擺弄那些,但不能累著。”

陶元一聽立馬笑得眼若彎月,在一旁保證道:“我一定不會累著自己的,我保證。”

“嗯。”田羅與陶元一同進了屋,隨後又對著陶元反省道:“我最近確實一直鉆研醫書,忘了照顧你,沒想到你這麽寂寞,不過你放心我忙完了這陣子,咱倆成了親我不會再讓你寂寞了,每天都陪著你,你覺得如何?”

“嗯?”陶元發覺自己又聽不懂田羅的話了,怎麽兩個人嘮著嘮著就到了寂寞這上面?不過看在田羅答應自己做事的份上,也就不再計較什麽寂寞不寂寞的了,直接爽快答應田羅,躺在床上的時候都在憧憬明日之行。

第二天,兩個人如同往常那樣去鎮上在醫館做事,因鎮上開的另一家妙手醫館搶了仁義醫館不少生意,導致仁義醫館人流量大不如前,每天到下午的時候差不多就沒有看病的病人了。

田羅與陶元離開醫館直接駕著小驢車回了家,到了家換了鞋子和衣裳,便背著籮筐一起上了山。

因最近兩個人都在鎮上忙,已經鮮少上山了,如今一上山適才發現,早些日子綠得發黑的森林,現在已經變了色,樹葉泛黃,林子裏的野果樹更是碩果累累,早秋的風吹過,便能嗅到野果子的果味清香,從遠處看,這山這林子就像西方的油畫那樣,色彩明麗而又極富有層次感。

田羅在幫著陶元找優質的木料,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,遇到不好走的山路,田羅就會拽著陶元的手,兩個人一起走過。

“田羅,你先讓開一下。”

原本正找木料出神的田羅聞聲回頭,就看見自家陶元拉伸了幾下腰肢,便圍著一顆大榛子樹上下看了幾圈,隨後幾個動作利落地爬上了樹,緊接著開始搖樹枝,並朝著田羅喊著:“田羅你再躲遠點,我在打榛子。”

田羅被樹上的榛子砸了一下,適才識趣地讓得更遠了些,也才從陶元那像靈猴一樣的攀爬技術中覺醒過來。

立秋之後,榛子也已經熟了,采回來的榛子放在家裏焐上幾天,待果皮變成黃色,便可將榛子放在院子裏敲打,曬上幾日便可食用。

想到這田羅也學著陶元的樣子爬上了樹,好在這棵榛子樹活著有些年頭了,不然肯定會被田羅和陶元這兩個漢子給壓趴下。

“陶元,你喜歡吃這個?”田羅賣力地與陶元搖樹枝,將已經快要長熟的榛子盡數搖到地下。

這時陶元才回答道:“挺喜歡吃的,小時候沒什麽零嘴,只能靠這樹上的榛子來解解饞,而且這東西藏好了能存一冬呢!”

田羅更加賣力地搖樹枝,還不忘對著陶元笑著道:“你喜歡我就多弄點。”

“哎!那你小心點,別摔了。”

“放心!”

田羅和陶元采了半竹筐的榛子,又尋了一棵上好的木材做木料,適才一起往自家水田地走去。

現在已經入了秋,小河村的大家夥兒都惦記著自家的地,畢竟辛苦了好幾個月,到了快要收成的時間,更加不能懈怠。

這一路上,田羅和陶元也沒少遇見村裏的鄉親們,比起之前田羅剛穿越到這的時候,大家的態度可謂是大變樣,大家見了田羅都會上去打聲招呼,也有的開始和陶元說說話。

正當田羅和陶元快要到自家水田地的時候,一群人突然把路圍得水洩不通。陶元默默說道:“這好端端的,人咋都堵那了。”

“怕是發生了什麽事,走咱倆過去看看。”田羅說完就握著陶元的手走了過去。

走近一看,適才發現這人群中央竟是一個倒在地上,滿臉青紫的中年漢子,那漢子頭枕在一個中年女人的大腿上,從那女人的種種動作上看,可以猜測那女人是那漢子的妻子。

那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還不聽搖晃著那儼然快要昏死的漢子,嘴裏還特別無助地說著,“咋辦吶,誰來幫幫我,我夫君要死了。”

在場的人有的提議找個驢車抓緊去鎮上,也許還能救活,等有的人反駁說,如今這狀況回家取驢車,再去鎮上,這人怕是要死在路上的。

正在大家犯愁的時候,小河村裏正李樹才走了過來,疏散了人群,擠進中間對著正在哭嚎的中年婦女安慰道:“幺妹你別哭,哥趕驢車帶妹夫去鎮上,絕對不能讓他死。”

“哥啊,你可來了,我要嚇死了。”這中年女子是裏正李樹才的妹妹李樹香,見自家哥哥來了,哭得更厲害了。

裏正溫聲安慰好自家妹子,就要扛起妹夫找驢車,卻哪知被田老太太攔住了去路,田老太太從人群中擠了出來,笑著看了一眼田羅所在的位置,嘴巴一歪就說道:“裏正你可別忘了,咱們村裏可有個人在鎮上有名的仁義醫館當學徒吶!讓他治啊!”

田老太太這句話直接將大家的註意力轉移到田羅身上,在一旁的林氏聽不下去了直接說道:“娘你是老糊塗了嘛,田羅他才學幾天,你這叫為難人!”

林氏這話一說出來,大家都開始紛紛議論這田老太太沒事就非給自家孫子添亂,有的直接說田老太太這是見不得人家田羅好,這倒在地上的郭老栓是裏正家的妹夫,治好了還行,治不好耽誤了人家去鎮上就醫,這可是大事兒,這裏正雖為人公正,但也是個偏心妹妹的主兒,這以後還能有田羅好果子吃。

田老太太就是想到了這一點,才冒著被罵的風險來攔住裏正他們,她就是想讓田羅在公眾出醜,一個剛學了半個月的學徒能有什麽手藝?他這次醫不好郭老栓以後也不會有人信他,這樣他賺不著錢,她心裏還能好受點,這一次她回娘家幫田盛借銀錢,一個銅板都沒借著不說,還被娘家人給轟出了家門,這些勢利眼,等她大孫子田盛當上官老爺的時候,那些勢利眼再貼上來,她就一個個都踢出去。

只要一想到自家孫子以後是官老爺,田老太太的心情就好上許多,她望著一旁正笑著盯著自己的田羅,不甚在意地對著群眾說道:“你們不說會點醫術,就總比沒有強,這事情這麽急去鎮上人也多半快死了,那還不如讓咱們小河村未來的大夫幫忙瞧瞧。”

田羅一直沒有說話,眼裏閃爍著別人不懂的笑意,與田羅不同的則是陶元,他早就聽周圍人說過田老太太如何缺德,卻不想如今遇見了恨得牙癢癢,他抓緊手裏的木料就要去收拾田老太太,卻被一旁的田羅及時抓住了手。

田羅與陶元拉近距離,回望著陶元錯愕又憤怒的眼神,他淡然笑笑,湊到陶元耳邊安慰道:“先別急,她挑的事,我要讓她付出最慘重的代價。”

就在田羅與陶元相互眼神交流的時候,許久不語的裏正說話了,他面色鐵青和躺在地上的郭老栓臉色差不了多少,他皺著眉頭,對田老太太說道:“你這老太太腦子怕是不好使了吧,田羅只不過是個學徒,至於這樣為難人家?趕緊躲開別擋道,這邊急著救人呢!”

田老太太沒想到裏正會這樣說,但她今天就想讓田羅出醜,就算裏正話都這樣說了,卻楞是沒有挪動身子,緊接著又笑著說道:“老太太我也是為了田羅好,這要是救好了老栓,這以後就是咱們村裏的大夫了。”

裏正李樹才聽著田老太太那冷嘲熱諷的語氣,越發覺得這老太太不是什麽好東西,先前還慫恿自己和她家做親家,好在田盛那事暴露了,不然他家寶貝女兒嫁給了田盛那表裏不一的臭書生,可就要遭一輩子的罪了。

現今這老太太又攔著他去鎮上,這真當這小河村是她說了算?

李樹才正欲發作,就聽得旁邊李樹香沖他喊道:“哥,現在去鎮上怕是來不及了,你就按照那老太太說的那麽做吧。”

向來寵著妹妹的李樹才也只好作罷,他怒視田老太太,惡狠狠說道:“聽著今天就算田羅醫不好,我家也不怪他,若是醫好了,那他以後就是我們小河村公認的大夫。”

這公認的大夫是什麽意思,在場的鄉民們都是心知肚明的,得到村裏公認的大夫可以記入族譜,被當作正經大夫,並且可以賺錢養家。

李樹才的這個條件實在太過誘人,不過田老太太還是有自信的,她可不信這一個土裏刨食的鄉下漢子能治病救人,再者她如今耽誤了這麽長時間,這郭老栓怕是快完了。

在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看熱鬧的田羅,終於走上前,對著李樹才說道:“那就由我來救吧,這時間若是再耽擱下去,人就真的死了,也不知道一直攔路的人是什麽心思。”

田羅這話一說完,李樹才臉色凝重地瞪了一眼田老太太,爾後對著田羅說道:“那你就快些幫忙看看吧。”

田羅沖著裏正點點頭,就快步走向郭老栓所在的地方,並將人群中的陶元叫了過來,對著李樹才解釋道:“我家夫郎在醫館一直是我的幫手,有他在我能安心不少。”

這話一說出來,大家看得更加認真了,田羅對著一直抱著郭老栓的腦袋不停抹眼淚的李樹香說道:“嬸子,你不能再這樣抱他了,一直這樣抱著他的腦袋,他喘氣會更費勁的。”

李樹香聽了田羅的話點點頭,把懷裏的人交給了田羅,自己仍坐在一旁抹眼淚,嘴裏還叨咕著,“孩兒他爹,你要是走了我們娘幾個可咋辦吶!”

田羅對李樹香的那些話不以為意,他和陶元兩個人合力將郭老栓放倒在地,他仔細觀察郭老栓那張臉越發青紫,而且四肢僵硬,有幾分缺血的癥狀,隨後他參照自己之前學的搶救常識,將郭老栓的雙腳擡起,並高於頭部,以達到加速血液循環的目的。

“田羅啊,不是阿奶說你,你這是在救人?人家郭老栓都快死了,你還這麽擺弄人家,真是笑死我了。”田老太太對著田羅的舉動一陣冷嘲熱諷,看著裏正越來越黑沈的臉,添油加醋道:“你別欺負我們鄉下人不懂見識,人家大夫給病人看病的時候不都是興什麽望聞問切嘛,你這一樣也沒占上,你真的在鎮上的仁義醫館做學徒?”

在場的群眾也不明白田羅的用意,也開始懷疑田羅這些時日是不是學藝不精,田羅面對田老太太的刁難並沒有慌亂陣腳,完全不在意田老太太的指摘,對著田老太太直接說道:“先不說我在鎮上學了些什麽,但我知道醫者仁義者也,我所做的事都是在救他,斷不會像你那樣耽誤人家的救命時間,若是郭老栓因為這事兒死了,那你就是害了他的兇手。”

“你,好你個小混球,被雷劈後這嘴巴給你厲害的,有你這樣誣賴人的,我可是你阿奶!”田老太太被田羅冠上了個殺人的名頭,一時氣不過揚起巴掌就要去打正在救人的田羅,反正這麽多人在場,她相信田羅是不可能打她的,若是打她,她正好放訛,她家寶貝大孫子田盛去別家學館的錢就有了。

田老太太想得美,卻不想半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,她眼看著田羅身邊的陶元,猛地起身攔住了自己,一把將自己甩到了地上,她擡頭正要教訓陶元,不料對上陶元那雙兇悍的眼睛,登時脾氣就沒了,眼珠兒轉了轉,直接坐在地上嚎了起來,罵田羅沒良心,還要娶一個兇神惡煞的夫郎,合起夥來欺負阿奶。

陶元生的五官深邃,眼睛更是明亮有神,別看平時老實不出聲的樣子,生起氣來,黑亮的眼睛一瞪,再加上右側的斷眉,頗有一種生人勿進兇神惡煞的樣子,這模樣不僅嚇壞了田老太太,也把一旁看熱鬧的村民嚇得不敢再出聲。

田老太太看陶元拎著粗木棍朝自己走來,立刻消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,躲到人群裏,見陶元不搭理自己了,又開始罵罵咧咧。

這田老太太的聲音本來就不好聽,如今扯著嗓子喊簡直是噪聲汙染,把旁邊的裏正李樹才吵得有些難以忍受,打算出聲制止,可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從遠處救場的羅英搶先了。

羅英依舊拿著自家的洗衣棒槌,不過這次沒有交給正在救人的田羅手上,而是交給了陶元,她大聲交代陶元說道:“陶元,誰再惹你,你就給我捶,捶死了我來償命,沒見過這樣做長輩的,整天想著壞人家好事,難為自家小輩,你就不怕死了你家二兒子和二兒媳婦兒在陰間折騰你!”

羅英這話裏指的是誰,大家心裏都非常明白,無非是這田老太太,如今的田老太太見羅英來了,直接躲在人群裏裝聾作啞,沒有著急離開,眼睛巴望著田羅那邊,等著田羅出醜。

而田羅這邊在大家爭吵的時候,已經查出了郭老栓昏倒的理由,事發在初秋的晌午,雖秋天來了天氣冷了,但中午的太陽還是很毒辣的,再加上這郭老栓身子骨瘦削,反觀一直掛念他的李樹香則更加壯碩,看樣子平日裏郭老栓是極其能幹活的,甚至連他媳婦兒的活也幫幹了,這屬於積勞成疾。

清楚了病因,田羅又活動了幾下郭老栓的四肢,最後掐著郭老栓的人中,過了一小會兒,郭老栓便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睜開了雙眼。

“我這是在哪?你們看我做啥?”郭老栓顯然沒有適應大家探究而又驚喜的神色,一時間回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,還想說話就被李樹香一個虎撲,撲倒在地。

這一撲把田羅差點兒沒嚇過去,他看著郭老栓又欲泛青的臉,急忙開口制止道:“嬸子你別激動,你別這麽撲他,他身子虛,經不起你折騰。”

原本破涕而笑的李樹香被田羅說的老臉一紅,直接站了起來,順便把郭老栓扶了起來,對著田羅感謝道:“沒想到田家兄弟醫術如此高超,嬸子在這謝過你了。”

田羅隨意擺擺手,隨後又叮囑道:“嬸子,你夫君身子骨本來就不好,這次昏倒更是因為幹了太多力氣活兒,導致氣血兩空,再加上太陽暴曬,沒有挺住才昏倒。”

李樹香聽了又問道:“那我夫君該吃什麽藥?”

“無需吃藥,平日裏給他吃點小米粥,喝點雞湯或是魚湯營養營養身子,而且今天回去先別急著吃飯,先給他喝點溫水。”田羅回想著以前學到的知識,將註意事項全部說給了李樹香。

“田羅好樣的,你真是我李樹才的恩人!”李樹才見妹妹說完話了,自己上前對田羅行了一禮,隨後對著鄉民說道:“咱們說話算數,以後田羅就是咱們小河村的大夫。”

“小輩在這裏謝謝裏正了。”田羅說完,看到在人群裏還不停往郭老栓那瞧的田老太太,瞬間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打算,他滿是笑容的臉漸漸被一抹愁容所取代,他對著裏正欲言又止道:“其實,小輩還有個不情之請,不知裏正可否能答應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小夥伴淺淺一杯,自在飛花,被截短的橡樹,給咱投餵的營養液~今日萬更,別忘了留評領紅包2333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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